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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绮自觉失言,忙道:“我是说,出生时的境况,有些类似。”不同的是,圣人是因太宗皇后战时颠沛,母体受损,生下来才有些不好;平舆侯隋辕却是在母体中没抢过哥哥,才小得可怜。 “这话,三娘子想想就罢了,莫要说出来。”赵妈妈脸色一肃,正色道,“当利公主府,自是富贵无双,三娘子却千万要记着,莫要与平舆侯沾边!” 她的态度这么严肃,秦绮不免有些惶恐:“妈妈请说。” 见秦绮这样诚恳,赵妈妈心中得意,唇角微微挂着笑,说:“平舆侯隋辕,乃是长安第一荒唐之人!” “第一……” “不错!平舆侯喜好射猎,知晓他的猎物都是侍从驱赶过来的之后,闹着要去猎虎打熊,险些没了命!”谈及这样的贵人,赵妈妈竟是一脸不屑,“他因着这件事,当利公主拘着他,不准他打猎,他便斗鸡走狗,输了偌大钱财,方知晓对方耍诈,一怒之下,竟砸了对方的店!”光为这件事,京兆尹就能恨死他。 秦绮知道,这时候做官的标准,不是看你破了多少件案子,而是看你治下发生了多少案子。哪怕你治下发生了一百件案子,破了九十九件;也比不上出了十件案子,才破五件的。故这时候的父母官,个个奉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准则,恨不得什么事情都私下解决,无声无息抹了,大家继续和和美美地过日子,隋辕的举动,实在太……太出格了些。 “不仅如此!”赵妈妈加重语气,极力描绘隋辕的无知,“这位大名鼎鼎的呆霸王,二傻子,还做了一件最最出格的事情——他与蜀嗣王的嫡长子,卫国公打赌,谁输了便脱去衣裳,从朱雀大街的这头跑到那头。他,他赌输也就罢了,竟还真的跑了!” 秦绮闻言,不由哑然。 上衣下裳,方称衣裳。所谓的脱去衣裳,便是将上下的衣服全扒了,穿着里衣,或者什么都不穿,从长安最繁华的朱雀大街这头,跑到那头……光是想想那副场景,秦绮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信守诺言果然是好事,但在面子名声大过天的古代,这样出格,还真当得起一句“呆霸王”。 赵妈妈列的这些罪状,真要细数起来,也无甚可深究,更没什么十恶不赦的。寻常的庄头有了点钱权,还会欺男霸女呢!隋辕顶多是脑子不好使,被骗了之后恼羞成怒,谈不上品质恶劣。只可惜,她需要一个成熟冷静,有担当的男人做丈夫,而非一个时时刻刻得哄着的孩子。隋辕有当利公主罩着,无论发生什么事,当利公主都会保小儿子,被人说偏心也我行我素,自己可没这等特权。再说了,即便她想展现自己的母性,也得当利公主乐意小儿子多一个妈啊!不好,实在不好。 胡思乱想没一会儿,马车缓缓停下来。 当利公主府,到了。 秦绮在使女妈妈的搀扶下,娴静优雅地下了马车,就见秦琬的卤薄已撑了起来,华美的伞盖高高撑在上方,为她遮挡刺目的阳光。 凝视着嫡妹的背影,不知为何,秦绮忽然有了一丝退缩之意。 秦琬与高盈说了几句话,无意间扫到秦织和秦绮,似是想到什么,便对高盈说了什么,随即走了过来,十分干脆地对两人说:“待会你们跟着我走。” 被她这么一说,秦织有些莫名,不知道秦琬何出此言。 秦琬漫不经心地扫了秦绮一眼,淡淡道:“若我不提这一句,你们打算和嫡女交往,还是和庶女交往?”也不待二人回答,秦琬似是自言自语地加了一句,“当利公主的宴会上,嫡女众多,乡君却没多少,臣子家的庶女更不可能存在。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要把自己往低处放,更不要学那些小家子做派,束手束脚,局促得很。”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织听了,脸一红,不自然地低下头,秦绮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她们两个早早就接受了自己庶女的身份,自然而然地认定自己低人一等,打定主意在荷花宴上,只与庶女交往,省得吃力不讨好。如今听秦琬这么一说,两人才忽然明白,以当利公主的身份,她开设的宴会中,只会出现一种庶女——宗室女。 没品级的宗室女,臣女上尚不敢随意欺辱,有品级的宗室女,在哪里都能昂首挺胸,没必要畏畏缩缩,一副抬不起头的样子。 见秦琬走回来,高盈才问:“忘记交代什么事了么?” “没事,和她们说点小话。”秦琬无所谓地说,“听得进就算了,听不进去也无妨。” 只知晓自己是庶女,没认清自己是主君,自个儿弯下腰让别人踩,提点又有何用?管得多了,人家还嫌你烦,若非为了代王的名声,秦琬压根连说都不想说。 高盈对妾室、庶子和庶女厌恶至极,丝毫不觉得秦琬教训庶姐有什么不对,眼睛还亮了起来:“你说得真对!”说罢,她垂下头,又有些丧气地说,“若我能如你一般就好了。” “我……”秦琬笑了笑,说,“不要学我。” 或许,你们的做法才是对的。 低眉顺眼,贤良淑德,符合世人对女子的一切要求,用“贤惠”做武器,将自己保护起来,忍受一切委屈,只为自己的子女,但秦琬不一样。她不打算成亲,不打算生儿育女,不打算服从世俗对男女的限定。这条路太过艰难,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走到哪里,她只是很清楚地知道——她宁愿纵情肆意地活着,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哪怕落得粉身碎骨的结局,也好过为了生活安逸,一世委屈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