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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鸾一心要个温婉和顺的媳妇,偏偏事与愿违,一想到秦琬镇定的底气来自于代王,再想想自己前世早夭的女儿,莫鸾心里头便是一阵翻江倒海,神情却越发和悦:“县主是我苏氏一门的冢妇,我自当托付中馈,账本已命人搬到县主的院子里,但有件事……”她似是有些为难,迟疑片刻,才说,“郎主推崇简朴,咱们家的例一贯是朝食八道菜,哺食六道菜,每日要的点心不能超过四样。无论菜品还是点心,皆不可在配料上精细太过,不知县主可能习惯?” 长安身为帝京,繁华风流自不必说,权贵们也沾染上世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毛病,为显示自己不是土鳖,处处在衣食住行上下功夫。什么一只羊只取唇上精华,百只麻雀只割舌头,其余全扔之类的奢靡作风屡见不鲜。代王府养尊处优,奴仆又有好一部分来自喜爱在饮食上下功夫,入不敷出,故蠢蠢欲动,一心想谋个从龙之功却下了大狱的人家。这些奴婢换了新主子,有意讨好,一片白菜用七八只鸡来配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沈曼虽对此等情况有所克制,也只是扼住了那些太过铺张浪费的菜肴,略繁复一些,食材却较为简单的菜半点没禁。代王宠女儿宠到连马酪都让她当水喝,就差没上人酪了,还在乎这点消耗?听莫鸾的口气,苏家倒是没这奢靡作风,至于话里话外那些暗暗指责她不洗手作羹汤,连夫家喜好都不知晓的隐藏含义,秦琬只当耳旁风。 早在几年前,秦琬确定一日两餐,每餐上十几二十道精致菜品并不会吃穷自家,消耗完全是九牛一毛后,便不计较这些事,下人呈什么她就吃什么,喜欢的就多动几筷子,不喜欢的就不沾,下次自不会出现在她面前。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但要她过略微简谱一些的生活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什么日子与彭泽的时候比都很好了。只不过呢,莫鸾对她心怀敌意,秦琬也没忍气吞声的意思,故她笑了笑,平静道:“若是吃不惯,命小厨房再做便是,庄子隔三差五送那么多东西来,留着也没什么用处。” 莫鸾听了,一张笑脸差点没僵住。 田庄的出息主要是粮食,鸡鸭鱼肉,獐子野鸡什么的,大都是庄户的孝敬,并不能维持一大家子的用度。即便是权贵人家,平日的吃穿用度,尤其是“吃”这一项,瓜果菜蔬,飞禽走兽,大半还是要去集市上采买,或与相熟的庄头按时送的。这也是“采买”之差人人争抢,乃是公认肥差的缘故。 莫要看奴才身份地位,主子的许多事情便是他们嚼舌根传出去的,即便不说,也会露了痕迹。就如同这采买的人,哪家用度高,买的多,不消说,日子定然过得奢华。用度少,买得少,自然是露了颓败之像,或者开始崇尚简朴了。 莫鸾也曾打听过代王府的做派,外人传秦琬骄横跋扈的时候,也曾说过她吃穿用度非常惊人,随便一条裙子就价值万金。她本想着,秦琬若是低了这个头,便是露了怯;若是不低这个头,她便可“无奈”地给秦琬特殊对待,在账本上做些手脚不说,奴才采买的时候,面对熟人的疑问,也露出几分“无可奈何”,让秦琬的“好名声”传得更广。直到听见秦琬这么说,她才猛地意识到,秦琬有钱,非常非常有钱! 早在治平九年,秦琬初回京城,封为海陵县主的时候,圣人就赐了秦琬三千封邑,三个庄子,二十五顷地。 这三千封邑皆在产盐的海陵县,丰饶无比;三个庄子皆是占着最好土地的皇庄,两个在长安东郊,一个在洛阳,他日去东都游玩可以栖息,本就让人眼红得发疯。待到圣旨赐婚,代王闹了一场后,为了补偿儿子,除却对代王厚赐无数外,圣人又赐给了秦琬两个庄子,一处在长宁坊,风光秀丽的宅子,三十顷地,还有三间铺子,还有诸多宫中的珍玩古董做嫁妆。要知道,这三间铺子,可是圣人做王爷时置办下的产业,后来给怀献太子做了私房,日进斗金自不消说。哪怕心疼劫后余生的大儿子,他前后统共就给了五个,至于别的儿子,当真是一个都没捞到。 光是这些御赐的,官府登记在册,永远属于秦琬,她若逝世就收回国家的产业,已经是一笔惊人的财富。秦恪和沈曼又极心疼女儿,他们不喜苏家,又无力反抗圣旨,只能用拼命塞钱的方式表达关爱,又陪了六十顷良田,六处山林,四个庄子,五间铺子给秦琬。虽不是皇室所有,也是一等一的好地方。也就是说,光秦琬一人,便有三千封邑,一百多顷良田,九个庄子,八间铺子,还都是极好的地段。又吃着正二品的俸禄,每年五百石禄米,每月六千五百俸料,一千五百食料,一千杂料,哪怕坐吃山空,一辈子也是嚼用不尽,再看看苏家。 苏家的家产,多半来自于苏锐——论实职,他是安西大都护,从二品的职官,每年四百六十石禄米,俸料食料各降低五百,杂料不变。论爵位,他是正二品的郡公,俸禄和俸料与秦琬持平。论勋,他是十一转的诸国,从二品,与实职平级。论散职,这个低一些,正三品的冠军大将军,每年四百石禄米,月俸五千一百,杂用九百。 这样算来,苏家每年能领一千八百二十石禄米,每月月俸两千三百六十,食料三千五,杂料三千九,瞧上去倒是比秦琬拥有的多了不少,实则不然。毕竟算完了俸禄,还得算算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