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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要说起来,赵王也是冤,他王府中的美人确实是众兄弟中的独一份,却多半是带着大笔钱财,象征着江南诸多大商贾的诚意而来的。他又一度主管太常寺,那些出身卑微,受人鄙夷的伶人,舞姬,能不卯足了劲往他身上贴?不过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又没有强抢民女,真要说起来,他那些道貌岸然的兄弟乃至臣子受用得佳丽会比他少?不过是他名声在外,到了这种时候便要吃些亏罢了。 徐密这么一表态,无疑将赵王往死里得罪,圣人微不可查地颌首,心下颇有些安慰,面上却不露分毫,只道:“那么,魏王呢?” 邓疆见张榕、张敏和徐密都没被圣人责怪,便想,张榕是按规矩来的,又清名在外,圣人早知张榕的脾性,哪怕心里再怎么不满都不会露出来。张敏和徐密分别否定了代王和赵王,圣人也没说什么,可见圣人本就是借此引出魏王,好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立魏王为储,毕竟魏王非嫡非长,又有那么一个品行不端,下辈子都不可能做皇后的生母在,得到诸位宰相,洛阳令、以及勋贵第一的郑国公一系支持,也算有个说法。 他自以为想清楚了圣人的用意,毕竟圣人一直以来透露出来的意思,还有种种动作,无不表示圣人看好魏王,否则邓疆这般视邓凝奇货可居,将她待价而沽的性子,也不会轻易同意将邓凝配作魏嗣王妃。再说了,他的仇人多,他自己也明白,这几年地位算不得稳,他更清楚。除非魏王登基,否则换谁做皇帝,他都没有好日子过。 一想到这里,邓疆也顾不上什么颜面,反正有“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的说法,正色道:“魏王殿下克己复礼,堪为储君之才。”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心里那个古怪啊! 魏王平素的言行,众人都看在眼里,可以称得上是严于律己,但说克己复礼,未免抬得太高了吧? 克己复礼,天下归仁,这是孔圣人的主张。魏王在言行上约束的不错,但在行动和处事上却谈不上仁厚,反倒有刻薄寡恩之嫌。明明可以从轻发落的事情,他偏偏要往重里办,尤其是那些出身高门又被犯了事的官员,家人到处找门路,多少人求都求到了魏王面前了,也不求抹了这件事,只求保住对方一条命,竟也不能做到。 虽说治理吏治本就该雷厉风行,可丢官、流放和处决到底大不相同,杀鸡儆猴固然有效,也不用杀这么多吧?要知道,很多律法上模棱两可,只看负责此案的官员怎么量刑的案子,魏王一律是从严处理的,竟无一例外。 哪怕知晓魏王占了道理,也让许多人心寒,更何况……魏王肃清的吏治,未必完全出于公心。 圣人看了邓疆一眼,才问:“照你这么说,魏王的确不错,那么,鲁王呢?” 邓疆一听,冷汗就下来了。 照我这么一说?我何德何能,可以决定大夏的储君?这话要是传出去……圣人,圣人该不会是看魏王哪里不满,要拿他这个魏王姻亲开刀了吧? 人一紧张就容易出错,邓疆的大脑已是一片空白,下意识地说:“鲁王殿下亦是德才兼备,但长幼有序……” “既是长幼有序,为何请立魏王!”裴晋满脸怒容,竟不顾场合,呵斥邓疆,“你身为次相,理应公心为重,岂可因儿女亲事便不顾家国?” 邓疆没与裴晋接触过,因对方身份、地位、资历皆比他高上太多,即便被裴晋这样斥责,邓疆也露不出平素凶狠的模样,刚想分辨一二,裴晋又岂会给他这个机会?只见这位简在帝心的重臣望着圣人,满脸坚毅,双目全是耿耿忠心:“我大夏乃是天朝上国,威震四夷,圣人千秋,万国来朝。四境蛮夷,谁不仰慕中原衣冠?我等自当正礼仪,展胸襟,教化四夷,则大夏千秋万代,繁荣永昌!” 说罢,他“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凛然道:“臣,洛阳令,上宛侯裴晋,恳请陛下,立代王为储!” 张榕也是机敏,见裴晋唱作俱佳,明白自己也逃不脱旁人的猜忌,立刻跪了下来,亦道:“臣,中书侍郎张榕,恳请陛下立代王为储!” 徐密暗暗捏了一把汗,想到自己方才已得罪了赵王,以魏王的为人,即便要收拾赵王,也得顾忌几分“兄长”的名义,未必会为自己出头。代王却是皇长子,教训哪个弟弟都是名正言顺的,便决定赌一把,毅然跪了下去,附和道:“臣,中书侍郎徐密,恳请陛下立代王为储。” 门下侍中钱明虽是宰相,平日却不发出半点声音,真要他拿主意,哪边风大就往哪边倒。他见徐密跪了下来,邓疆呆若木鸡,张敏没半分动作,眼角的余光下意识往后瞄,也亏得他资历轻,站得远一些,才能瞧见江柏和卫拓已经准备跪下,若不是他们身份不够,不好冒这个头……极有自知之明的钱明当机立断,也不顾惜一把老骨头,高喊:“臣,门下侍郎钱明,恳请陛下立代王为储!” 三个宰相,一个洛阳令这么一跪,即便剩下几人反对,也算成了一半,江柏和卫拓顺理成章地跪下,同样请立代王为储。 首相张敏也乖觉,他先前虽说了代王不适宜为储君,不好打自己的脸,却也跪了下来郑国公世子穆鑫心里头七上八下的,却知今天的事情透着蹊跷,也跟着跪了下来,决定回去后就好好查一查圣人为何改变了主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