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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真是自做聪明,嫌命太长了。”一想到这里,饶是秦琬打定主意平常心对待苏家,也忍不住幸灾乐祸起来,“莫鸾神神秘秘地将这一消息告诉苏彧,苏彧直奔孟怀,往诚国公府追查,别人看了会怎么想?莫说别人,就连苏彧自己怕都是稀里糊涂的,以莫鸾的心性,‘预知’之事定是谁都瞒着的,苏彧还当这是魏王查出了什么,让他去捞功劳呢!他要是死在了外头,魏王的嫌疑还能洗得脱,他却活着回来了!” 匡敏对魏王恨得不行,自己方才又添了一把火,他岂会放过这个机会?诚国公府与魏王暗中勾结,策划此事,魏王转手就将他们给出卖,捞取功劳……苏家与魏王一系连得这么紧密,苏彧初次办差就这么顺当,没有魏王的帮扶,谁信啊! “诸王不会放过这个攻讦魏王的机会,圣人生了疑心,魏王只会焦头烂额。”裴熙落子,随口问。“你见了常青?给玉迟带信?” 秦琬微微颌首:“这是自然。” 裴熙料到秦琬会走这一步,极为赞同地点了点头:“当时的上党郡守丘羽是魏王的心腹,现已擢升工部尚书,乃是魏王党中少有的高官,素日的形象也非常好。南宫家的产业虽为多为魏王所得,宋家所侵,丘羽也必会分一杯羹。玉迟虽离家多年,心机手段却是不差的,诸王正愁没机会狠狠捅魏王一刀。要是知晓上党郡发生过灭门惨案,这些年京中却未闻只字片语,可有热闹瞧喽!” 魏王之所以有清正廉洁的好名声,大半要归功于他的“秉公执法”,一旦名声受损,他苦心营造的形象便要毁去大半。诸王知他的弱点,这些年一直在找魏王下属的错处,奈何魏王隐藏太深,平素办案又是往严里办,不存在宽容一说,在百姓看来自是公正无比。诸王虽整垮了魏王好些下属,却只给魏王造成了一定的麻烦,并未真正伤筋动骨。 南宫家却不同。 按玉迟的说法,南宫家可是上党郡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上党富庶,地势又极为重要,乃是上中下三郡中的上郡。南宫家既是上党郡排得上号的人家,又是商贾,必定是交游广阔,人尽皆知的。这样煊赫的人家,一夜之间,连同主子到奴仆,几百口人都死绝了,旁人能不嘀咕?虽说水火无情,可富贵人家都是备了水缸,时时刻刻有人值夜的,断不至于一个都逃不出来吧? 若不是上党郡离长安太远,消息飞也该飞了过来,至少也该有些话本子,比如某某大商贾为富不仁,得罪侠客,被侠客放了一把火,烧了全家的传奇故事,何至于现在都无人知晓? 这也可见丘羽的能耐了,如此大事,却能捂得滴水不漏。不枉魏王倚为心腹,百般重用,一看局势鲜明了些,立刻将对方调到京城,赤膊上阵也要为之抢到一个尚书之位,若能将这一位给拉下来……秦琬将几枚白子放到棋盒里,嫣然一笑,眼中却带着说不尽的冷意:“只盼我这位六王叔啊,万万不要再刷什么阴谋诡计,早做取舍才是。若他正道不走,再走邪道,也就莫怪我报当年刺杀之仇了!” 魏王送给身在彭泽的长兄的大礼,秦琬一辈子都忘不掉,多亏了那场刺杀,她才知道活着有多么重要。而拥有权力,自由自在地活着,与低下头颅,任人宰割地活着相比,又是多么的不同。 “人总是在自己不经意间便多出几个敌人。”裴熙装模作样地叹道,“魏王只怕做梦也想不到,他竟将你给得罪了。” 秦琬纠正裴熙的说法:“哪里是将我给得罪了,他不给别人留活路,我却想好好活着。那就只有将他挪开,自己闯出一条路了。倒是你,那日瞧思摩的眼神也太炽热了些,我道你为何关窗,原来已被人逮着了。若非我无意中帮你遮掩了一番,以思摩的警觉,只怕早有所准备,哪等得到现在这样,一步步往你们挖好的坑里跳?” 裴熙挑了挑眉,语气却有些沉重:“这人可不好惹,你莫要掉以轻心,他的隐藏和魏王不一样。魏王是天生自卑,一活到阳光下就要了他的命,草原却是个你敢冒头,别人就能掐死你的地方,你怕是不清楚吧?我先前也不知道,这些日子与江大人、阿润喝了几次茶,才知草原上至可汗,下到普通百姓,全都是一个样。亲兄弟非但会为了可汗之尊,首领之位杀得死去活来,甚至会为几匹马,几头羊,红刀子进白刀子出。” “这也——”秦琬还未说什么,裴熙便道,“中原也有为了争水争田打死人的,却多是与外人争斗,宗族内部少有明晃晃取人性命的,草原却不同。在他们看来,自己指不定什么时候便要靠马逃命,靠羊活命,人人都以自身性命为先,别人死便死了,一母同胞的兄弟也不例外!” 秦琬听了,不免可惜:“若能将思摩留在这儿……”草原将弱肉强食发挥到了极致,思摩既是其中的佼佼者,将他放回去岂不是纵虎归山?东西突厥可没分裂太久,两边部落中说话极有分量的老年、壮年首领们,彼此还是沾亲带故的。虽说互相砍起来也没见手软,真要叙情分了,好歹有个说法不是?若再出了个冒顿一般的人物,那才是大夏的心腹之患。 裴熙何尝不想这样做,但为国家考虑,这些异国使者可不能在大夏境内出事,否则四夷馆的事情就成了空谈,故他也有些不情愿地说:“留下来不行,找些麻烦却是可以的。”这一点,两人都心知肚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