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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家虽与他不和已久,真正斗得凶却是这大半年的事情。虽有仇恨,却没到不共戴天,无可化解的程度。便如穆皇后,因为这几年的咄咄逼人,一想起来全是她不好的样子,口气免不得有些冲。可很多年前,决定他们是否要跟随父亲南渡的时候,那么多人劝圣人,孩子可以再生,将几个儿女留在北边做弃子,可以麻痹当时的太子,却是这个嫡母毅然选择带他们一起走。 江上风大,路途坎坷,到了江南后,隔三差五还有刺客……那么多的变故,他们又是三四岁的孩子,大人尚且熬不过,何况稚龄孩童呢?若非穆皇后全力庇护,岂有他们的今日? 没有谁一开始就是坏人,若不是年岁增长,身份变换,利益有了冲突……“张氏伺候了朕这么多年,就让她和朕一起走吧!”圣人平缓的声音将梁王拉回现实,“褒国公老啦,也糊涂了,朕冷眼瞧着,他们家也没出什么优秀人才,荣养着也就罢了。让他们家的男儿争气些,不要再靠女人过日子啦!” 番外 前尘一梦 之柒 梁王对生母张淑妃的感情颇为复杂,既有些天生的亲近,又有些处境带来的生疏,但对褒国公府便真有些烦了——且不提褒国公血脉上更亲近他的旁支与名份上更正的嫡支的争斗不休,光是这些人一个劲撺掇他对付齐王、代王甚至九皇子,便让这位天潢贵胄很是不满。 那是我的兄弟,是好是坏,我自己会判断。身为臣子,你们该做得是辅佐我,而不是妄图用血脉、恩情这些东西来捆绑我,左右我的思想甚至是行事。 即便圣人不说,梁王也不会纵容张家的,更不会拿这件事当做皇位的交易。故他哽咽着摇了摇头,说:“您要好好保重身子,莫要这样……”说到这里,心中一酸,竟不能再说什么。 圣人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没说什么。 为了祚儿,他也要扛下去,熬到祚儿懂事,知道并不是他的哥哥夺了他的皇位,而是年龄差距摆在这里,国赖长君,让祚儿死了这颗心。省得那些喜欢兴风作浪的人上蹿下跳,为了自己的富贵,害了祚儿的性命。 光阴荏苒,十三载时光匆匆流逝。 整齐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迎风飘扬着玄色的大旗,威严的“夏”字屹立在风中,“苏”字紧随其后,气势雄浑。 自远处出现的队列,清一色高头大马,铁甲银鞍,骑士们神色肃穆,目光清正,直视前方,除却马蹄声外,竟无旁的声音。 为首的将军神色冷淡,透着一股肃杀之气,容貌却是世间难寻的俊美。他脊梁笔直,仿佛永远不会倒下的山岳,令人见之生出无尽的仰慕,却又不敢直视他的容颜。 直到马蹄声渐渐远去,众人才松了一口气,四下议论开来:“看见车里的那几个人没有,听说是西南的国王、王子还有达官贵人们呢!” “管他是什么人,敢挑衅咱们大夏,便是死路一条了。” “就是,咱们大夏,可有苏将军在!” “对了,听说朝廷打算设安南都护府,若不是先帝爷驾崩,也不会——” “安西、安北的两大都护都是国公,苏将军已经是郡公了,如今又立下这样大的功劳,再升一等也说得过去……” 也莫怪他们这么兴奋,实在是这几年,长安的气氛实在不算好。 按理说,四年前虽山陵崩,但先帝临终之前封了后宫中地位最高的张淑妃做继后,二皇子梁王便是正儿八经的嫡子,平平顺顺地继位,本没什么。但这位皇帝孝顺,硬是要与先帝一样,扎扎实实守孝三年,做臣子的也只能偃旗息鼓,乖乖做出一副悼念先帝的模样。 本以为熬过三年便没事了,谁料新帝登基一年出头,才刚改元没多久,太后娘娘便病倒了,饶是皇后娘娘衣不解带地伺候,仍没能多活几年。倒是皇后娘娘,又要打理宫务,又要伺候太后,又要教养儿女,再哭一会儿的灵,也不行了。 接连几年,皇帝三个最亲近的人都没了,其中滋味,实在不足为外人道。大家呢,知道他不开心,也不敢触霉头,这几年长安的青楼楚馆,茶楼酒肆,生意实在冷清了不少。朝廷上下迫切需要有件喜事来冲淡接二连三的阴云,故西南小国造反的时候,哪怕知晓不过是交趾余孽作祟,杀鸡焉用牛刀,皇帝仍将苏锐给派了出去,朝廷上下,无不盼着一场胜仗来鼓舞人心。 苏锐不负众望,铁骑所到之处,战无不胜,一鼓作气攻破敌人皇城,大胜而归。 偌大皇城中,有个两个眉目精致,神采飞扬的少年躲在树后,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地盯着政事堂的大门,一旁的内侍哭丧着脸,险些没跪下了:“秦王殿下,韩王殿下——”您们这可是窥探帝踪,一个不好就要吃挂落的啊! “别吵。”秦祚瘪瘪嘴,有些难过,“苏将军答应了孤,回来后就教孤枪法的,结果他一回来……”直奔太极殿了。 韩王哼了一声,不悦道:“就知道会是这样,你还不死心!” 相携而来的皇长子,如今是晋王的秦恪和齐王相视一笑,不住叹息,前者径直将最末的弟弟给拉了出来,后者微笑着看着两人:“八弟,九弟,你们在等藏锋?” 秦祚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大哥,三哥,苏将军答应了教我武功的。”说到最后,不无伤感,和被抢了糖果的小孩子也没什么两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