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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女学的创办者,又是实权人物,众人纵觉得不怎么妥当,也不会说什么,心道你的学校,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秦琬缓缓踱步,对女学内的风景倒挺看好的,但想了一下,还是怕有人阳奉阴违,驾车长驱直入,坏了她定下的规矩。故她又折回大门旁,在进女学的第一间庭院伫立良久,忽道:“在这两处,给孤立两面石壁。” 顿了顿,又道:“一面石壁,刻每一届前三学生的名字,另一面石壁,刻女学历代的杰出弟子,以示荣耀。” 大夏风气比较开放,女子名讳并不需要特别藏着掖着,但一般也不会让人知道,以免损了声誉。陈玄刚要劝,秦琬已道:“莫要刻某家某姓某氏,就刻多少年,哪一届,学生的名字。若是光刻姓氏,遇上个姐妹多的,谁知道是说谁?人活一世,堂堂正正,因惧流言蜚语,便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敢留下来,这样连自己都无法正视的人,也不配提‘优秀’二字,还不如早早换人。” 陈玄与她相处多年,知她心意已决,不敢触她霉头,立刻调转话锋,问:“不知这个杰出弟子,究竟是什么标准?” “朝廷表彰女性,一般是什么理由?” 陈玄想了一下,才斟酌着说:“寡母教子有方,继母抚育继子成材,皆会受到朝廷表彰。前朝还有表彰节妇的,本朝初期人丁单薄,太祖鼓励再婚,以育人口,便废了这一条。”民间也没什么一定要守节的风气,但有些人家里……还是比较推崇这个的,只是不敢明着犯朝廷的忌讳罢了。 他这话其实水分很大,朝廷其实不会特意关注哪个女性,往往是该女性的儿子成器了,比如做了宰相,或者封疆大吏。皇帝推恩其家,给对方生母一个诰命,若是听见对方成材之路颇为坎坷,方会特意表彰一下,示意天下女子都要向对方学习。或者朝廷需要哪地“归化”的时候,会采用这种手段收拢人心,基本上没第三种可能。 秦琬“哦”了一声,很自然地说:“既然朝廷会表彰这几类人,咱们就不记了。女学的杰出弟子,自当是某一道有所成就,受人推崇,抑或是随夫婿在任时劝课农桑,鼓励当地生产发展,做了好事,被百姓所铭记,有据可查的。”像安笙这样的才女,若是出了本诗集,真正走入士林的眼中,当然是前者;至于后者,暂时还没人选。 众人听了,不住腹诽,心道以您这标准,这面石壁上就别想刻谁的名字了——女子么,贤良淑德为要,讲究得是谦虚低调。陆泠、安笙母女都是大才女,谁见她们出过诗集,与文人墨客公然谈论诗词了?哪怕是前朝,与父兄一起谈玄论道的贵女也没几个,诗词歌赋多是玩耍时的戏作。在大家心里,会在公开场合做这种事的,只有……咳咳,某种下九流行业的姑娘。 前一条都这样艰难,更不要说后一条的劝课农桑,鼓励生产了。地方官就任本就不易,考评更是重中之重,不管什么功劳,那都只有往自己身上揽的,谁听过分给妻子的?又不是做加减法,你做了七品官,我当了七品诰命,就比五品官还值。 自古以来,无不是夫贵妻荣,哪怕是妻子做的好事,为了丈夫升迁容易,也要安到丈夫身上。当然,某些可能比较犯忌讳,引起皇室注意的大事,比如施恩之类的,那又另外算了。但听秦琬的意思,简单的修桥铺路,施粥喂药,并不在其中。 陈玄犹豫半天,为了秦琬的面子好看点,委婉地提醒:“是否还要加一条,若是做了后妃,育有皇嗣……”在他心里,这才是真正光宗耀祖,堪称祖坟上冒青烟的事情。 秦琬也不是没考虑到这一点,她立石壁是让学生有一种荣耀的感觉,为之努力奋斗,就像朝臣们无不以“名垂青史”为最高要求一般。如果将成为后妃的女子之名刻在石壁中,的确有助于提升皇族威望。 皇家开枝散叶当然是好事,可这是所有女子,只要生育功能在,就一定能做到的事情。有才学、有德行的女子,应当有更广阔的天地,秦琬教她们读书习字,骑射打猎,水利、农事、数算、典律等,是为了让女子认识到自己有用,不拘束在一方天地中,不是为了让她们多几分资本,好被男人多宠幸几次的。 权衡过后,秦琬还是舍弃了这个颇有诱惑的提议,冷然道:“如是樊姬,可。” 旁人不知樊姬是谁,没多大感触,陈玄却险些没趴下——像樊姬那样贤良又有胆识,德行出众,眼光深远的女子,数百年都未必出一个。就连楚国史官都说“楚之霸,樊姬之力也”,秦琬这要求……未免太高了吧? 第三百六十四章 弊端初显 纪清露恭敬地站在一旁,听见秦琬和陈玄的对话,不免有些自惭形秽。 因自身经历之故,她对皇室并不畏惧,唯独对知识崇敬有加。本以为这些日子已经学了不少,偏偏秦琬随口说的一个人名,她都不知道是谁,不知不觉地就将头埋了下去,脚步却没有丝毫停顿,亦步亦趋地跟着秦琬,听着她的点评。 秦琬显然对女学构想了许久,沿途提出了不少意见,待回到正厅,她挥了挥手,示意大部分伺候和护卫的人退下,才问纪清露:“清露,你可还记得故乡?或者,来长安的一路上,所见到的事情?” 纪清露心中一紧,不知秦琬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斟酌着回答:“在新安县的时候,妾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目光短浅。倒是来京路上,略涨了些见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