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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青一看便知,这几名俏丽女子是岑越的宠妾,但本朝早有规定,三品以上方有资格纳妾。岑越是上府折冲都尉,正四品上,离这道线就差一步。可差一步也是差,故这些宠妾平日倒是衣食无忧,一到这等时候,却连个得力些的仆人,甚至连家中的牛马都不如。莫说岑夫人不会带她们走,就是岑越,为了面子好看,也是不许自己的家眷中有这等“不正经之人”的。 再说了,区区几个妾算什么?真要到逃难的时候,老婆孩子都是可以不要的。好一些的,全家走;若只能保一个,必定是保儿子的;真要一个都保不住……人么,多是觉得自己重要些。 身份确实注定了很多事情,但人之所以为人,难道不就在于情感么?故常青上前一步,说:“一旦尊夫人、公子带人离开,府中力量必定空虚,若是有刁奴作乱,怕是不好收场。” 岑越确实不将妾室当人看待,却也不愿自己头上无端就多一顶绿帽子,常青的话也提醒了他另一点——他这几个妾室,并没有家生子,多是旁人孝敬的,或是为了富贵攀附的奴婢。论姿容,论性情,论服侍他的可心之处,样样都不差,很拿得出手。莫说仆人觊觎,就是他的那些手下,也不可能会拒绝这份送上门的肥肉。反正这些婢妾既不是家中世仆,也没有为他生下一儿半女,如此情形下,被他送出去,岑越非但不心疼,还是一段风流佳话呢! 存了这等心思,岑越就似被常青提点了一般,咳了一声,说:“既是如此,便带几人去照拂我的饮食起居吧!” 等等! 常青猜到了岑越的想法,面上未显,心中却是一紧,忙道:“军中不比府中富贵……”你想拿侍妾当奖品,若她们不乐意,那不是反而结了仇? 岑越见常青一而再,再而三地为这几个微不足道的妾室说话,还当他看中了哪个,不由笑道:“军中多英雄,若能伺候常大人这般人物,才是她们的福气。” 常青吓了一跳,忙道:“常某绝无此意!” 岑越当他面子薄,没有说话,心里头却打起了算盘,心道上次送他美姬的商贾是谁来着?再送几个吹拉弹唱都来得,又知情识趣的女子给这位常大人,也算是善缘一件嘛!他心中存着事情,反倒盼望着杨氏有所动作,接连几天没等到动静,不免有些窝火,急于寻个发泄口,又不敢饮酒,生怕酒醉误事。想到自己带了几名温香软玉,也不管那么多,径直往妾室房里去了。 第三百八十七章 夜间生乱 夜凉如水。 常青缓缓地磨着手中的尖刀,不知为何,总有些不安。 他常年游走于生死边缘,对自己的直觉有着非同一般的自信。正因为如此,明知三天的等待下来,大家都有所松懈,他却不敢有丝毫怠慢。尤其是今晚,明明是应当养精蓄锐的时候,常青却嗅到了几分不平静。 究竟是哪里会出问题呢?他的目光扫向不远处的长廊——折冲府不同于别的地方,水榭花园一样没有,只有大厅厢房演武场,巡夜打更的都是兵卒而非家丁。 岑越很注意对手下的拉拢,常青跟着他进折冲府的时候,打量过一回。别的不说,这些兵卒的精气神都是很足的,操练没落下,伙食也没短了,大家全都知道应该跟着谁。岑越这么聪明的人,也不会想不到照顾兵卒的家属。按理说,纵在这上头出乱子,对方也未必能笼络到太多人,尤其是心腹。 只不过,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若要生乱,不外乎杀人放火…… 常青犹豫片刻,将刀一收,潜入内院。 他并非岑越的仆役,这样做当然很犯忌讳,但他明白,自己比岑越稳妥——岑越心高气傲,瞧不起身份低微的人,看不上小人,更不将女人放在眼里,却不知小人和女人想要成事颇为艰难,想要坏事却再容易不过。 常青在内院蹲了约莫一个时辰,屋里的动静从有到无,他依旧站在最隐蔽的角落,木着一张脸,润在夜色里,压根瞧不见他这个人。就在这时,守夜的一个侍卫忽然说:“都尉劳累了好些天,应是睡下了,咱们不妨找个地方,也去打个盹?” 另一个侍卫显然也熬得厉害,犹豫片刻,才问:“这样能行么?” “怎么不行?咱们就到略远一点,吹不到风的地方,小眯一会儿就行。都尉这几天折腾得厉害,指不定要睡到日上三竿。”发话的侍卫拉着同伴,反复说着没事,后者也就顺水推舟,一道偷懒去了。 常青精神一震,知道戏肉来了。 令他疑惑的是,并没有什么奸贼趁势潜入,片刻之后,细微的脚步声虽由远及近,却是两个纤细袅娜的身影缓缓走来,呼吸声都轻得很,却喘得重,显然害怕极了。 她们才走到门口,大门便打开了,随即轻轻合上。常青见状,如同一阵风般,悄无声息地潜到了窗下。 他耳力比旁人好上些许,入了夜有寂静,勉力去捕捉,终于听到一个细细弱弱的声音:“李姐姐,咱们真的要这样做么?” “我们——”被询问的女子咬了咬牙,才说,“这样的日子,我实在受够了!” “可,可就算我们按照那人说得做了……”细弱声音的主人十分胆怯,“他说给咱们重新安排身份,另做良人,我……我本就是良民,那日在路边摘桑叶,就被人掳了去,这世道对女子本就艰难,若那人真有这样的权势……”与其大费周章地为她们改变身份,还不如直接杀了她们来得方便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