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来世

    航行的路上没有遇到危险，即便遇到了其他海贼团，对方遥遥的看见红发海贼团的海贼旗都吓得直哆嗦，调头就跑，就算隔了一千米，都能感受到来自红发海贼团里面幽怨又阴森的氛围。

    一路上顺风顺水，但离预计的时间还是晚了几个小时，太阳已经半垂在海面上，夕阳的光芒似血般喷洒在云朵之上，远远的看着就像是一片燃烧着的火焰。

    万国看起来一切正常，就只有主岛一片狼藉，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以及血腥味使所有人面色沉如水，紧抿着嘴唇，齐齐的看向主岛废墟之上，立于最高处猎猎作响的旗帜。

    象征着BIGMOM海贼团的旗帜全部换成了红发海贼团的海贼旗，只是与现在雷德福斯号上的海贼旗有点不一样，万国领地上的海贼旗，左眼有着叁道疤痕的骷髅身后多了一条巨龙的身影。

    贝克曼看到这个海贼旗脸都气绿了，拿着烟都手都直颤抖，他现在只想抓到这个白痴船长然后剁了扔下海喂鱼！

    这两个人实在是太任性了！

    海贼船驶入主岛的港口，就有一个梳着大背头的西装男等着他们，他面上堆着笑容，姿态优雅，宛如好友造访般：“欢迎各位来到万……”

    “废话少说，香克斯和龙呢？”贝克曼早已丧失了耐心，还没等他说完话就不耐烦的打断。

    西装男嘴角扬起的弧度渐渐僵硬，欲哭无泪，这些人咋都这样啊，他准备了几个小时的台词每次都不让他说完。

    但他还是正了正神色，说：“龙之女王知道你们下午会到达万国，所以留了一下些话让我传达给你。”

    贝克曼双手环胸，“她想和我说什么？”

    西装男清了清嗓子，模仿着安安的表情，微扬下巴，目光带着浓浓的轻蔑和嘲弄，一副欠打的模样，“我现在要带着小弟去和之国算老账，你就留在这里等着我小弟的小弟们......嗯...就是弟中弟。”

    “……”贝克曼的额角青筋暴起。

    西装男看到他这个恐怖的表情，惊恐的连连摆手，“别啊，大哥，不是我说的，全都是安托瓦妮特说的，不关我的事！你，你别打我啊！”

    贝克曼的脸色愈发阴沉，似是过了一个世纪般遥远，他才缓缓的开口，嗓音低沉沙哑，“她还说了什么？”

    西装男擦掉额头的冷汗，声音都害怕的颤抖起来，“她，她还说治理万国实在是太麻烦了，要……要你留在万国替她处理剩下的事情，如果你不帮她的话，她就掐死香克斯。”

    “……”

    贝克曼一口气卡在胸膛差点窒息而死，他已经两天没睡了，身体极度疲劳的情况之下又听到这种消息简直让他头脑充血，差点气到昏过去。

    他忍不住想爆粗口，他给香克斯处理船上的破事都烦的头疼，现在又扔了万国这么大个烂摊子给他！

    他不禁觉得，当初信了香克斯的鬼话，上了他的贼船，是他人生中做过的最后悔的决定！

    不管贝克曼怎么想，安安和香克斯在下午时分就到达了和之国，两人穿着简单的和服穿过遍地饿殍难民。

    安安拧着眉头，“这和我以前见过的不一样。”

    荒芜、死亡、饥饿充斥着整个和之国，曾经樱花飞舞，富饶热闹的国家不再，只剩下满目疮痍的废墟和死神笼罩之下恐怖的阴影。

    “你以前来过和之国？”香克斯问。

    “没来过。”安安摇头，“我透过叔叔临死前的回忆见过，有血缘关系的龙族之间可以查看死前一天发生过的事情。”

    说罢，她靠着一颗被剥了树皮的枯死大树，仰头看着天空，那颗最明亮的星闪烁着，即使还未到夜幕，也依旧耀眼。

    而令她在意的是那颗星星的旁边，一直都有一颗不逊色于它的星星陪伴，她惆怅般的长叹一口气。

    她此刻内心复杂，她来和之国的目的就是为了给叔叔报仇，但看见这宛如人间地狱的场景时，却意外的下不去手。

    她自认残酷无情，杀戮与侵略是刻在龙族基因里的本能，但她始终都无法做到当初叔叔做出的决定。

    ——巨龙掠过街道，所到之处皆是死亡，空气被炙烤的滋滋作响，漫天的大火伴随着人们惊恐的尖叫声不绝于耳，那一天的和之国宛如深渊地狱。

    一切的罪恶直至一个叫做龙马的武士出现，锋利的剑刃出鞘，手起刀落之间，巨龙被砍下头颅，安安唯一的亲龙去世。

    他的尸骨就放在一座高山上。

    “你下不去手了吧。”香克斯轻描淡写的说出了安安犹豫的原因。

    安安下意识的嗤笑一声，但勾起的嘴角很快僵硬凝固，缓缓下沉。她虽然任性，但心里还是清楚，叔叔在和之国做的事情足够让他死一百次。

    但她也是真的恨和之国的人民，也恨那位叫做龙马的武士。

    她近似叹息般的说：“算了，就这样吧。”说着她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被死亡阴影笼罩着的村落，“我决定让他们活着。”

    “不是我仁慈，也许杀了他们也算是一种解脱。”她敛眸，语气淡淡的却说着让人不寒而栗的话语。

    “人间……是我留给他们的地狱。”

    安安很纠结，她的纠结来源于她对和之国的恨意，更源于她无法对无辜的人们痛下杀手。她明白，他们也不过是灾难之下的受害者，但也无法抹去他们杀了叔叔的罪行。

    当无法做出决定的时候，那就交给命运吧。

    他们此刻受的疾苦，难道不是当初杀了叔叔所造成的报应吗？

    晚风微凉，吹散了些许夏日的燥热。

    安安走在前面，香克斯踩着她的影子亦步亦趋，像是小时候和巴基玩的老鹰捉小鸡的游戏，两人默契的一前一后。

    直到安安的看到眼前高大的骸骨才停下脚步，香克斯透过安安的头顶看向那巨龙的骸骨，高高的荨麻半掩着它森白的尸骨，高大的像是一座小山。

    安安的泪水在眼眶打转，内心汹涌的悲伤使她脚步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她不想看到这些，她想回家，她想回到那座和叔叔充满温馨回忆的岛屿。

    香克斯轻轻拉了拉安安的和服袖子，安慰般的将她搂在怀里，感受她似小猫般依偎着他的轻泣。

    滚烫的泪水浸湿了他胸前的布料，她掩面哭了将近几分钟之后，紧绷的情绪才稍有放松。

    她红着眼眶，吸了吸鼻子，一副可怜到让人心生怜惜的模样。

    香克斯伸手帮她擦干眼尾挂着的泪水，安安这才发觉自己在他面前做了什么，一张脸蛋爆红，语气凶巴巴的命令道：

    “刚才的那一幕你给我忘掉，知道吗？！”

    香克斯一向纵容安安，即使面对她再凶恶再无理取闹的模样都能轻松的笑笑，答应她的任何请求。

    “好。”他轻道，又指了指悬崖边上，“我和你叔叔肯定有很多话说，那我再那边等你。”

    说完，他停顿了一会，又补充道：“你别怕，有什么事情就叫我。”

    怕？

    安安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面上皆是阴阳怪气的冷笑，“我怎么可能会怕，昨天你又不是没见我威武神勇的样子，一脚一个那可谓是哀声遍野，血流成河。”

    她神气的挺直腰杆，胸前的浑圆也跟着摇晃了几下，“我安托瓦妮特，高贵的龙之女王什么时候怂过！”

    香克斯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想上手摸几把。

    安安敏锐的感觉到了香克斯紧盯着自己胸前明亮的目光，眼角抽了抽，毫不客气的一巴掌拍在香克斯头上，一脸恨铁不成钢：

    “凑流氓，你一天到晚脑子里能不能有点正经事？！”

    香克斯被拍懵了，神情空白了一会儿，竟然开始委屈起来，“我脑子里一天到晚想的都是你。”

    闻言，安安心里就像是吃了糖一样甜，嘴角是抑制不住的上扬，她开心极了，就连语气都轻快起来。

    她指着悬崖边，佯装不耐烦的样子，“去，你去那边待着，本大王要和叔叔叙旧，你不准偷听，要是被我发现了我就割掉你的耳朵！”

    “收到！”

    香克斯丝毫不惧她的威胁，嬉皮笑脸的没个正经样。

    见香克斯走远了，安安扬起的嘴角顿时消失了温度，眼底的光芒凝聚成冰，她转身向巨龙的尸骸走去，宽大的衣袖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

    时隔几百年，再次见到叔叔，即使此刻在她面前的是一堆森白的尸骨，它的脊椎上面还有一个鸟窝，依稀可以听见雏鸟的鸣叫。

    她此刻说出来是什么心情，怀恋、愤恨、悲伤，这些复杂的情绪交杂在心中让她忍不住叹息出声。安安握紧拳头想要一拳将那尸骨捶成粉末，但拳头即将碰撞到骨头的时候却停了下来。

    她在不久前还在恨叔叔离去前狠心的态度和冰冷的眼神，但现在这恨意在见到他的骸骨时早已烟消云散。

    安安脱力般的跌坐在巨龙身旁，像是往常一样靠在叔叔的身上，从她的这个角度能清晰的看到落日之中香克斯高大的背影。

    夕阳的余光将他的身影拉的老长，一阵风吹动他凌乱的红发，线条分明的侧脸在橘色的暖光下柔和了不少，深邃的眼眸在触及她的目光时，竟柔软的不像话。

    “叔叔，你还记你临走前说的吗？”她低声喃喃自语，她已经听不到叔叔的心跳，也感受不到他身上的温暖，“你说世界很大，有许多有趣的岛屿和有趣的人……我想……”

    安安第一次这样温柔的笑着，她感叹道：“我想……我找到了。”她金色的眼瞳中倒映着香克斯的身影，“我找到了那个能让我开怀大笑，能让我安心的男人。”

    “我也从那座岛屿出来了，但是……”安安闭上饱含痛苦的双眸，“我依旧不懂，你所谓的自由是什么……真的值得吗？值得你用这种方式结束你的生命吗？”

    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她哽咽着：“我真的不明白……当人或者当龙，到底有什么区别，我们一直在一起难道不好吗？”

    她眉头紧蹙，内心汹涌而出的悲伤近乎让她无法呼吸，豆大的泪水夺眶而出，“我等了你几百年……你知道我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吗？我无数次自杀，我也想一了百了，但每次一想到你或许会出现某处，我就……我就……”

    说到最后，早已泣不成声，她垂头掩面哭泣着，泪水不停的从指缝溢出，滴落在土地上。

    她回想起了叔叔离开的那一天，也是临近傍晚，天气也和此时一模一样，云朵被夕阳的光芒烧成橘红色，晚风拂过，像是一片燃烧着的火海。

    安安轻咬叔叔的龙翼，说：“等我以后出去找到了你，我就把龙鳞还给你。”

    叔叔目光复杂，张嘴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却是干巴巴的一句：“不用还。”

    “要的！”安安执拗的回答，“至少，我要把我的龙鳞给你！”

    叔叔眼里闪过挣扎之色，他别过头不去看安安湿漉漉的双眼，嗓音是极致压抑过后的沙哑：“你知道的，我们没有可能，安安，我是你的叔叔。”

    “那如果，我说如果……”她满眼期待，却欲言又止，“如果你不是我叔叔，我们有可能吗？”

    巨龙回首，凌厉的眼眸倒映着她的模样，似是要将她深深刻进灵魂，他动动嘴，低喃：

    “……若有来世。”

    “若有来世……”安安缓缓的睁开双眼，澄澈的双眸满满的都是香克斯的身影。

    叔叔说过，龙鳞遇到自己的主人时会做出反应，会发红发烫。而此刻，安安的手指抚上右眼角下的龙鳞，滚烫的难以置信。

    她的手缓缓向下，来到了自己的心脏前，五指弯曲，狠下心来咬牙将胸前的龙鳞扯了下来。

    那是骨肉分离般的痛，疼得她脸色发白，嘴唇颤抖，就连呼吸都是一种艰难的事情，湿润的眼角又划过一滴眼泪。

    不过还好，香克斯没有看到她如此狼狈的模样。她望着手心还沾着点点血迹的鳞片，用衣袖将它擦拭干净，待那疼痛缓和了许多之后，才出声互换香克斯过来。

    “这个给你。”安安故作轻松的递给他一块鳞片。

    香克斯瞪大双眼，他很清楚这块龙鳞对于安安究竟代表着什么，自此她便不是她向往的无懈可击，她有了弱点，而她甘愿让香克斯成为她的弱点。

    这份爱实在是太沉重了，香克斯的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一样，“不行，这个我不能要，你还是拿回去吧。”

    安安烦躁的拧着眉头，将鳞片塞进他手中，“给你就给你，屁话那么多，要是能粘回去我早就粘回去了！”

    说罢，似乎觉得还不够狠，又补了一句：“这个本大王给你的恩赐，你不要不识抬举！”

    香克斯：“……”

    他顿时觉得，安安比他更像海贼。

    他犹犹豫豫的收下，安安却看不顺眼他这副模样，好像是逼他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样，直接抢过鳞片，‘啪’的一声拍在他的胸口上。

    “好了！现在就能证明你是本大王的人了。”安安满意的点点头，后又恶狠狠的警告，“以后你要是敢和别的女人好，我就剥你的皮抽你的筋，把你扒光，在你的胸上写个大大的‘骚’字，挂在广场上示众！”

    香克斯听了倒吸一口气，忙不迭的摇头：“不会，绝对不会！”

    得到了保证安安的心里乐开了花，她笑的眉眼弯弯的，犹如山花绽放般烂漫。

    她与香克斯十指紧握，时间在这一刻似乎过得非常慢，慢到山川皆化为虚无，彼此的眼中只有对方的存在，无需言语，饱含柔意的目光是世上最好的情话。

    安安感叹般的叹息一声，抬头看着落入黑幕的天空，繁星闪烁，“你知道吗，香克斯。叔叔死的那一天，我也是这样抬头望着天空，那一晚，直至天明，也没有流星坠空。”

    香克斯愣了一会儿，随即明白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他问：

    “我们要去找你的叔叔吗？”

    “不。”她轻道，视线与香克斯触及，柔软的宛如一汪春水，“我已经找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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