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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曼是正室嫡妻,对妾室自然没半点好感,秦琬是皇室县主,夫婿与她尚且一君一臣,何况卑微的妾室呢?立场不同,看问题的角度自然不一样,沈曼又很看重女儿,秦琬的话总能听进去,便道:“你的意思是……” “没有长辈教导,那就只能是自己的骄傲了,虽说我不明白她骄傲在什么地方,就凭她那一手制作胭脂水粉的本事?”秦琬不紧不慢地说,“她觉得羞耻是因为她认为自己能做正妻,却不得已做了小妾。这样的人看似守本分,却比那些骨头轻的人还拎不清,阿娘不妨等一等,瞧瞧卢氏若是生了孩子,会不会像朱氏那样心甘情愿,诚惶诚恐地将孩子养在您的屋里?” 沈曼一听,只觉好笑,不答应?怎么可能?周红英最得宠的时候,她的儿子也是由沈曼教养的,只不过周红英使了手段,没让秦敬住沈曼屋里。沈曼专心嫡长子,不想养熟这个庶子,面子上敷衍片刻罢了。那还是随代王一道长大,在宫中沉浮多年,有眼界晓事理的女官呢!卢氏是谁,平民罢了,不知书不达理,沈曼养她的儿女是抬举,不舍是肯定的,不甘?她有什么资格不甘? “你呀,真是……” 秦琬打断沈曼的念叨,眼中盈着满满的笑意:“您不妨瞧瞧我说得对不对,或许卢氏真觉得自己能教好儿女呢?又不需要您劳心劳神,不过是看个热闹。”反正她觉得,卢氏不像朱氏那般省心。 要是秦琬知道卢春草一直用“我虽然当小妾,却不与王妃争”“把代王当老板对待,守住本心,不爱上他”等看似冠冕堂皇,实则居高临下的理由自我安慰,绝对能笑得直不起腰来,顺带将这种好玩的事情与裴熙分享——自以为是的人,天底下多了去,自以为是到这等程度的却着实不多。 沈曼宠溺地笑了笑,柔声问:“莫鸾还闹腾?” “您别担心了,她何时在我手上讨到便宜过?”秦琬半点不将婆婆放在心里,懒懒地说,“我啊,只盼肚子里的这个是儿子,束手束脚的罪,受一次就够了。” 见女儿这样漫不经心,沈曼恨不得敲醒她:“生几个不重要,重要得是孝顺,苏家除了苏锐就没能看的,你的孩子一定要自己养,省得被莫鸾养歪,明白么?” 秦琬“哦”了一声,见母亲神色不好,笑嘻嘻地说:“莫鸾还有最小的儿女婚事没定呢,哪有心思管别的?被我闹了这么一出,哪怕他们勒令封口,又能封得住几时?晏临歌在苏家被虐待的事情,苏府上上下下那么多奴仆知道,清醒的时候能憋着不说,喝个小酒,心中不忿,稍微***口风出来……只是没人告诉咱们罢了。” 沈曼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到底是认命了。 她一开始还抱着女儿与夫婿和睦相处的幻想,听说秦琬有孕,苏彧收用了丫头,又见莫鸾处处刁难秦琬,沈曼也不再做白日梦,转而赞同女儿的行事作风。收留晏临歌对沈曼来说不值一提,秦恪也必定会同意,却能给莫鸾添不知多少堵,沈曼如何不乐意?反正她对莫鸾好,莫鸾也不会对秦琬好,秦琬又何必求着莫鸾,自降身份? 果然,秦恪下朝回府后,见女儿一切安好,刚放下心,听闻苏家最近发生的诸多事情,他的脸色便冷了下来。 秦恪落难时,使女都瞧不起他,不肯给他做妾,这件事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故他一见穷人攀上富人就本能地瞧不起前者,最爱祁润母子这等不惧权势富贵的人。晏临歌不慕权贵,因此受辱,恰恰合了他的胃口,又是爱女相求,对苏家印象更不好的代王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不仅命人再开库房,让秦琬带了一堆东西回去,还拨了三十卫士给她开道护航。 秦琬得偿所愿,又去见祁润,给了他一叠手稿,皆为秦琬平日与玉迟对话时弄清楚的西域各国关系,并答应为祁润引荐玉迟。 祁润也知秦琬的用意,他蛰伏隐忍不过是“欺君之罪”使然,才华横溢如他,怎会放弃一飞冲天的机会?代王收留他,秦琬一心为他谋划,裴熙看似倨傲,实则用心教导,如何不让他感激涕零,加倍努力? 代王派卫士给秦琬开道,态度表露无遗,很明显,他压根不将“潜规则”当回事,什么媳妇顺从婆婆,娘子服从夫婿,嫂嫂要讨好小姑子之类的,在君臣之道和大是大非的面前都不算事,即便天下皆知,也不会是秦琬没理。 这一点,莫鸾、苏彧等人能看明白,苏家的奴仆更能看明白,对秦琬越发恭敬的同时,也暗暗感慨,觉得秦琬心肠实在好,肯为一个贱籍的人出头。这要真入了她的眼,岂能不被她护着?故他们越发殷勤,小心伺候,不敢有半丝错处。 秦琬从代王府回来的第三天,便和安笙一道赴了魏王妃苏吟的宴。 苏吟本性清高,旁人对她十分的好意,她连一分都难以回馈,热脸贴久了冷屁股,谁都会受不住。见她不计较琐事,为图省事甚至免了儿媳妾室的晨昏定省,魏王府的众人,包括她的次子媳妇也都从善如流,只有魏嗣王妃邓凝坚持服侍苏吟,风雨无阻,哪怕被拒之门外也不恭恭敬敬,不改半分。 人心都是肉长的,知道邓凝除了自己便没了依靠,苏吟也不好太冷硬,此次设宴便邀了邓凝作陪。 秦琬见过邓凝几次,每次相见都觉她比上次瘦上几分,眼中也无光彩,仿若在深渊中无力挣扎,便觉对方可怜可叹。她有心宽慰几分邓凝,寻到话题便笑吟吟地说:“也是巧了,我前日回府,恰知阿耶有个姓卢的姬妾有了身孕。自我嫁出去后,府中就只有庶妹一人慰藉阿娘,再多个孩子,想必能让阿娘少几分寂寥吧?” --